天空中的云像是被搅作了一团的泥，混乱但又充满层次感地铺浇在银白色的底子上，就从结构上而言宛如油与水在布面上的相逢。
时至傍晚，舰长站在一栋圆形建筑前，核对着自己收到的地址与该建筑是否一致，再三确认无误后，拉开玻璃门进去了。
目标地点在三楼，所以不用电梯，过楼梯走上去便是。楼梯间潮湿且阴暗。上了三楼，拉开门，丽塔已经等在三楼的入口了。
“舰长大人，贵安。”
女仆行过礼后，带着舰长走向了一处房间。沙发上坐着一位穿着白大袍子的老大叔，蓄了一下巴的大胡子，深灰头发中夹带着几缕白发，看上去是有点年纪了。大叔看到丽塔回来了便点点头，随后端详起舰长来，看了几眼后就有点疑惑地重新转回头去，默默地喝了口茶水。
“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科威特·布莱克先生。以前在黄昏小队里作为研究人员工作，后来一直留在总部做研究。”丽塔如是介绍道。
舰长听罢会心一笑：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熟人，几年不见老了不少啊。随后若无其事地向对方点头示意了一下。
“布莱克先生，这位是休伯利安的舰长，溯空时。”
科威特听到这名字后似乎稍微放心了些，为难地搓了搓自己的手后向舰长伸出手去。舰长也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不好意思，刚才把你看作了一位我死去了很久的朋友，抱歉，因为你们长得太像了。”科威特收回手后又重新搓了搓——看来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没事，”舰长坐了下来，“不过把我们叫到此地，这是主教的安排吧。有什么要事吗。”
科威特掏出来一个烟盒，从里抽出两支支烟，自己叼着一支，举着另一支向舰长递去。
“道歉，说过不抽烟的。”
科学家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我那个朋友倒很喜欢吸烟来着。”说着，掏出掀盖打火机点了火，悠悠地吸了一口。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的技术被人盗走了。我们加装的追踪系统，可以判断叛徒逃往了中东地区。”
“中东？”舰长感觉有点神情恍惚。
“对，应该是去投奔极端组织了吧。那些人很需要这种武器装备的科研。”科康特在灰缸上点了点烟。舰长顺着对方的手看见烟灰缸上插满了吸过的香烟。
“唉，也不知道他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大概待遇不好，对天命有所记恨吧。”
“意思就是需要我们追回来对吧。这种任务靠电子通讯传达就好了，何必劳烦您从总部这么跑一趟。”
似乎是感觉出了丽塔的意思，科威特一改之前轻松聊天的感觉，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棕皮的油纸袋，神秘兮兮地递给了舰长：“这个，主教吩咐我给你们的。”科威特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怕周围有人监听，吸了一口烟后又一改严肃的表情，笑着问两人能不能明天——2月15日就出发。
“这...当然没有问题。”舰长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依旧没有开口，“请转告主教，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
科学家大叔笑着答应，把烟给掐熄了走出了门：“任务的资料今晚就发给你们，再会。”
“明白。”舰长应了一声，转眼看向了手里的纸袋子，打开来是一沓有关一个名叫“时之律者”的律者信息，其中内容大抵玄乎，无可考据。
“...这和任务有什么联系吗？”舰长看不出个眉目，只好把这些资料重新装了回去，打算带回去看，“丽塔，回去后准备一下明天任务的事项。”
女仆答应后，便领着舰长离开了这个房间。
明天吗...话说明天是...
“琪亚娜同学，请把这个给厨房里的芽衣。”
“得令！”琪亚娜接过了符华手里的一袋菜，急匆匆地跑向了厨房。
“话说，符华，你有看见舰长吗？”德丽莎刚爬起来，睡眼惺忪地问道。
“舰长的话，布洛妮娅看了监控，他一早就乘直升机离开了，好像是要去执行任务。”
“什么嘛，大年三十去执行任务...”
“是啊，只能说舰长事务繁忙啊。”符华苦笑着点点自己的额头，顾自己忙去了，独留德丽莎学院长在客厅里。
这个时候去执行任务吗？会是怎么样重要的事呢？德丽莎莫名赌气地坐到了沙发上，似乎是在对不在此地的舰长生气。
舰长，到底算是个什么人呢？学院长如是想。
“RL，RL，听的到吗？”
“听得到，舰长，声音很清楚。”女仆应答。
“很好，你到哪里了？”
“快到目标地点了。”
“好，别挂断，保持联系。”那种
舰长坐在窗子下面，这是一件破败的没有窗户更没有一点摆设的土房子。估计这户人家早在几天甚至几个月前就因战火而搬走了吧。
舰长露出了小半个头谨慎地看向窗外。
外面的风景也令他糟心透了，无一例外是外表像是被敷上了一层黄烂泥的房屋。现在外面略有热闹，而且是那种人来人往做着生意的热闹，仍有不少没有离开此地的居民在道路间穿梭着。如果把街道好好布置一下再衬以微醺的爵士乐，舰长蛮愿意把此地想象成午后明媚的阳光下加勒比海沿岸的特立尼达小镇。
但这种想象本身是不成立的。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枪响似鼓点敲开，多半是哪里又开始交火了，却不影响着大众的来往生活。居民们好像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声响。
看罢路边摊组成的市集，舰长又看向了两点钟方向自己的目标——那栋敞开着大门却在窗户上装满防盗窗的矮房子，怎么看都很奇怪吧，那屋子给人以一种封闭严密的盒子勾引着猎物进入的感觉。而舰长要杀的任务目标就在那个里面。
“舰长，我已到达指定地点，请下令。”
无线电通信的耳机里传来了丽塔的声音。
“好的，不要着急。我这边会在对方行动后行动，在此之前你那边不要打草惊蛇，但也要注意盯着对方，不要让对方逃跑了。”
“收到。”
在这段空余的时间里，舰长再检查了一遍弹药：柯尔特左轮手枪、备用的用于掩护的UMP45冲锋枪、以及为任务专门准备的06型榴弹发射器。
“话说回来，今天好像是除夕夜呢。”舰长一边把手头的武器摆在身一旁，一边貌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舰长您觉得我们来得及赶回去吃年夜饭吗？”
“嘛，这就不好说了。”舰长沉默了一下，看到了几个人交谈着从楼房里走了出来，“我这边要开始了，待会儿听我指令，两边最好能同时行动，以防一边的敌人察觉到了，影响另一边的行动。”
“明白了。”
舰长微微探出头，看他们聊完天后一人坐上了越野车，一人则欢送着客人。
“动手！”舰长下完令后，探出身去，向越野车所在地及其周围连打了六发榴弹，直接打空了一个弹匣。车辆直接爆炸，与其周围的人都无一幸免的——无论是敌人还是目标。
不，等下...那趴在地上的人还在爬动，那个目标还活着？
“嗖！”一颗子弹划过了舰长，脸像被猫用尖爪子抓了一样疼。
舰长急忙趴伏到窗口地下。
“糟了啊，这下怕是不能全身而退。”舰长瞥了眼自己脚边放着的一个长手柄，手柄上边是一个红色的按钮。这原本是为了应付紧急情况用的...罢了，当下还不够紧急吗：目标半死不活不能确定，自己又被围攻。只怪自己太大意了，怎么想的用榴弹炮暗杀？舰长气馁地把手里的榴弹发射器一丢，抓住脚边的手柄，按下按钮。
没办法了......
“舰长大人，我这边清理完了。”丽塔汇报道。
“......”
“舰长大人？”
“没办法了......”
无线电耳机里传来爆炸与乱枪声响，随后就变成了模糊的电音。
“舰长大人？！”丽塔惊觉到事情的不对，赶忙冲向舰长所在的任务执行点，以丽塔的脚程跑过去，大概只需要5分钟...可是，现在情况危急，舰长生死未卜，别说五分钟，就算一分钟可能都...
丽塔很快就到了那条街上，从十几米开外看过来都可以望见这条街上的火光接天。街边的楼房破的破，毁的毁，人们哭喊着冲出自己的居所，着了火的人在地上打滚；有些黑炭色的人型物体就这样直接被弃在街头，都是被火焰深爱至死的人，而且多半是些成年人、老人；还有些是青年的幼年的，则像只刚出生的小熊猫，肉红色地蜷缩成了一团。整个都是幅阿鼻地狱的场景。
“这些，都是极端组织做的吗？”
丽塔没有犹豫，这样的场景还会见的不少嘛？她直接跑向了舰长应该所在的房屋——说来也怪，只有那里没有烧起来。
“舰长...大...”
一进屋，就看见一个腹部如被炸弹炸开的五脏六腑都袒露在身外的尸体。丽塔忍住了吐意，蹲下身去看了眼死者的衣服：是极端组织的人。
丽塔小心翼翼地跨过尸体，走向楼上。在楼梯口，又是这样的四具尸体，有的没了脑袋，有的胸口露出森森的白骨。肮脏之至，让丽塔忍不住想将它们打扫干净。可这，是谁能下这样的狠手？要是这是敌人所为，舰长怕是早就已经....
“丽塔。”
听到前面有人在叫她，丽塔抬起头，看见了满身血污的舰长。
“舰长大人，您还活着....那这些...”
都是极端组织的人。”舰长无不平静地笑着叙述说，“怪我太不小心了，被他们给注意到了。”
“这些都是您做的吗？街道也是您炸毁的？”丽塔感到困惑地细起了眼睛。
舰长点头，并没有否认。
丽塔将眼神瞥到了别处，似乎是对这个事实感到失望：
“为什么？极端组织的人暂且不去讨论他们，但平民的伤亡惨重。况且，就算让他人死，应该也让...”
话音未落，舰长在手里转了一下左轮，向丽塔身后开了一枪。丽塔转过去看：一个士兵的脖子处被子弹直接炸开，血无视场合地飞溅了出来。
“...让他们少些痛苦...”
丽塔站在原地不动了。
“任务完成了，我们走吧，丽塔。”溯空时用没沾血的那只手拍了拍丽塔的肩。
“舰长大人，达姆弹这类非人道子弹是不被联合国组织允许的吧。”
“嚯，你竟然认识吗？虽然约定上的确是这样写了的：‘禁止使用’，但我倒觉得无关紧要。”
冷，舰长的口吻让丽塔觉得寒不胜寒。
“达姆弹在击中人体后会产生一个小范围的爆炸，这就会使被击中者直接丧失生活能力甚至生命，所以才被列入了禁用名单。
“哼，但说到底，子弹本来就是用来杀敌的东西吧，任何武器都一样。既然是武器，把敌人杀死就好，战场上面人与人互掐、人与崩坏互相对抗，谁会来管你这么多？”舰长不顾丽塔，兀自说这话从楼梯走下去了。丽塔也只好急急忙忙地跟上去。
直升机缓缓地降落在了距离战场一定距离的空地上，迎接着凯旋归来的执行人。
“舰长大人，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武器就是用来杀敌的。但我依旧只是给出一个建议，希望你对敌人也可以仁慈一点。”
“道歉，刚才是我的态度太强硬了。你说的话我会记住的，不过嘛...”舰长拉起了直升机的舱门。螺旋杆的旋转如树叶作响，让溯空时想起不知是哪个夜晚做梦梦见的亦或是真实有过的那个“梦”。
“仅限于人类，对崩坏的爪牙我是不会留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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